马家有俩闺女，老大叫马跑，老二叫马小跑。

马跑从小到大都胜妹妹一筹。念书时成绩好，考的大学好，长得比妹妹漂亮，大学毕业后又考进了编制，嫁的男人也不错，高大周正、浓眉大眼，事业家庭兼顾得很好，在一家网游公司升得很快，收入可观。

妹妹马小跑就磕碜了点。不喜欢学习，到处谈恋爱，勉强考了个职业大学，毕业后嫁了个做餐饮的男人。男人喜欢吹牛，整天呼朋唤友在自家馆子里吃吃喝喝，觉得自己有个馆子就是个特有身份的人。尤其是给朋友免单的时候，他大手一挥前台收银小妞就心领神会不收人钱，那种感觉令他非常享受。只是可惜馆子赚钱不多，马小跑日子过得辛苦，两口子就吵。吵了十几年，吵累了，在闺女初二这年，忽然不吵了。

马小跑说，真是愁人啊，孩子学习这么差，根本考不上高中。

她男人说，咱俩都没有学习的基因，怨不得小孩。你姐两口子厉害，学习好，又会教育小孩。

姐姐马跑家生的也是闺女，考上了某大化学系，马小跑两口子不太懂这些，但听别人讲这家的化学系排名在清华的化学系前面呢。这还不算，人家研究生直接考牛津去了。

马跑把闺女培养得这么好，那是老家方圆几百里的名人。闺女也是马跑的金字招牌，有场合需要介绍马跑的时候，人家第一句就是，她闺女在牛津念书。这句话特别有震慑力，哪怕她戴着个黑框眼镜、没有怎么打扮，也能立刻熠熠生辉。

马跑的闺女能有今天，也不全是靠天赋。为了培养孩子，马跑在她读小学6年级时就辞掉了编制内工作，专业陪读。这得下多大决心啊，一般人谁能做到。所以很多人向她取育儿经时，一听说这一点就自叹弗如。

那些卷生卷死的学生家长，更喜欢的结论是“人家天生是个学习坯子”，当发现不是天生的，当发现需要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她们在退却的同时敬佩更加一层。

马小跑的闺女念到初二下学期，成绩还是差，老师天天在群里点名批评，一点情面不留。

马小跑和她男人开始打起姐姐的主意。她姐这么会教小孩，现在孩子又去了国外，她一个人不无聊么？要不然把闺女放她家，让她来教？

马小跑说，把孩子放她家肯定得给钱，外甥女在国外念书虽然有奖学金吧，但是生活费也不低，姐两口子供起来不轻松。干脆这样，把闺女送她家，一年给她十万，一是能解决姐姐无聊的问题，二是也能给她家创收，想必姐姐也是何乐而不为。

2，

马小跑跟她男人，以前能为一件衣服没翻过来晒而吵三个小时，但一提到闺女，立马同心戮力。男人决定不再招呼狐朋狗友吃喝玩乐，老老实实做生意，一年赚个十万八万没问题。马小跑在小区里有个快递驿站，一年也能赚个十万出头。两口子决定必须要为闺女奋斗了，自己没出息，总不能让闺女也蝇营狗苟一辈子。

就这么说定了。马小跑去找她姐。

她姐错愕了一下，犹豫着没应下来。马小跑知道，她姐是怕收了钱，又没能把孩子教好，将来不好交待。马小跑赶紧说：“姐，你会教育小孩那是有目共睹的，小孩交给你我也放心，至于结果怎么样，全靠小孩的造化，再怎么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我们信任你，你怎么不信任我们？”

马跑说得跟她姐夫商量，这毕竟是大事。

马小跑又顺便跟姐姐哭了下惨，夫妻感情不好啦，小孩不争气啦，自己对小孩缺乏耐心啦，总之就是“我特别差，我闺女也特别差，你就算可怜可怜我也得接了这差事，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她已经是考不上高中的节奏。”

几天后马小跑又打追魂电话过去，马跑这才应承下来。但是她说，我不能保证结果，我只能保证我百分之百的尽心。

这还有啥可说的，成了。

马小跑马上跟闺女讲，从今天起你住你大姨家，我们教不好你，叫你大姨教。你要知道，我和你爸，可是砸锅卖铁才弄成这个事，你要是再不学好，将来你要饭别要到我家门口。

闺女岁岁没吭气，也没看她。自从她青春期开始就是这德性，对父母爱搭不理。

管她怎么想，送到高知家庭里，总比在自己这个破窝里好吧。马小跑特别喜欢姐姐家闺女，那叫一个听话，指哪打哪，眼里永远都只有学习，一分钟都不浪费的。自家闺女能有她十分之一就知足了。

3，

岁岁住到了大姨家，睡表姐以前睡的卧室。马跑确实也尽心，每天早上5点半爬起来给岁岁做营养早餐，一周七天不重样。早晚开个两座小电瓶轿车去接送，风雨无阻。周六周天都有学习计划，精确到每个小时要干完什么。

马跑不但把这些发朋友圈，还要单独发一份给马小跑。就像得力下属在汇报工作——我没白拿你的钱。

马小跑在这方面真心佩服她姐，对待孩子这么的细致，这么的全身心，别说一年10万，就算给她20万她也干不好。一个大家庭，就是应该各人发挥各人的所长，最后获得共赢。

马小跑怕耽误孩子学习，偶尔在她睡前仓促地给她打个电话。问她大姨对她好吗？她说好。问怎么个好法？她说很客气。

马小跑心里有点犯嘀咕，光客气有用吗？该打打该骂骂呀。她想把这个理论跟她姐讲，但是她男人阻止了她：“既然把她交给你姐，就应该尊重你姐的教育方式。”马小跑想想也是，马跑是成功的教育家，自己就不要在里面瞎搅合了。

马小跑一个月去看一回闺女。岁岁确实有变化，懂礼貌了一些，也更像个学生了。以前也不是不像学生，只是叛逆呼之欲出，像个坏学生。现在岁岁会有害羞的神色，脸上干净，头发整洁，衣服也干净。马小跑喜从中来，钱没白花。

念到初三，岁岁成绩就上去了。马小跑和马跑都在班级群里，马小跑也跟班主任说过孩子现在归大姨管，所以班主任有什么事都跟马跑交流。马小跑明显看到，班主任告状越来越少，以前是三天两头艾特她，现在基本不找她跟她姐任何事。有时候还有表扬呢。

一年后岁岁考上了一个不怎么样的高中。终归是考上高中了，这是自己以前根本没抱希望的事呀。

仅仅一年时间，闺女这么大进步，那离考上个好大学肯定不远。马小跑和她男人干起活来都更有劲。

4，

这天马小跑去看岁岁，发现还有个男孩子在。跟岁岁差不多年纪，长得眉清目秀，戴着眼镜。

“谁呀。”她问。看起来不是客人，而是常住她家的，因为那孩子穿的是睡衣拖鞋。

“他表侄子。”马跑眼睛朝她老公那个方向示意了一下。

“也住你家？”

“跟你情况差不多，可能是看到我朋友圈了，要把孩子放我这儿养。”

“他住哪个房间？”

“我们把书房给他收拾出来了。”

她又问姐姐这孩子学习成绩，马跑说还不错，比岁岁高一届，考个一本是没有问题的。

“他家给你钱吗？”

“给。”

“给多少？”

马跑说：“象征性地给一些，跟你差不多。”

马小跑听着心里有点不得劲儿，一年十万叫“象征性”？那叫倾其所有好吧。毕竟自家还有日子要过，有房贷要还。算了现在有求于她姐，也不便多嘴。

只是新问题又来了，青春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住在同一屋檐下，这样……合适吗？

5，

马小跑把这事跟朋友说，那朋友二婚，带着女儿和丈夫的儿子生活在一起。她问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孩女孩，在一起会不会出事儿？

朋友说，你脑子里想什么呢，你以为拍韩剧啊？

朋友叫俩孩子轮流洗碗做卫生，俩孩子为此闹得不可开交，没有一天不吵架的。朋友说，越是住在一个家里，越是没可能发生什么事，因为互相争宠、互相讨厌、互相看不顺眼。

马小跑觉得有道理，这才放心一点。

不料她这头才安静，那头男孩的母亲却主动打了个电话给她，问她能不能把女儿接走。

马小跑懵了一下，半晌才问凭什么。那女人说：“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我可以加钱。”声音不大，但很横，马小跑根本没反应过来，女的就把电话挂了。

马小跑赶紧打电话给她姐，她姐吞吞吐吐地道出原委——俩小孩平时关系不好也不坏，有抬杠的时候，但大部分都正常。只是有一天晚上，岁岁洗完澡穿着睡衣到客厅里拿水果，被男孩看到了，男孩回到房间用手机看黄片自撸。马跑的男人发现后把男孩说了一顿，可能话有点重吧，男孩跟她妈告状，只拣自己受了委屈的地方讲。马跑不得不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对方不乐意了，说岁岁这份钱她出，叫一定把岁岁赶走。

“我当时就拒绝了她，我跟她说了这是青春期孩子正常的生理现象。但她非要说岁岁是故意的。”

“放她X的屁！”马小跑气得心脏疼。她还没说对方儿子是流氓呢，她却跑过来反咬一口。马小跑恨不得说男孩的钱她来出，叫姐姐把那男孩赶走，但男孩的钱她又出不起，只能更生气：“有钱了不起啊？一个表侄，又不是亲侄，横她妈的头！你还是家庭地位不行！”

马跑说：“这么多年都是你姐夫养家，我多少要看点他的面子吧？”

“他什么意见？”

“他说两个都送走……他心疼我天天太辛苦了。”

马小跑被噎得没话说。确实辛苦，但收入已经很高了好吗。再说她是自己的亲姐，怎么能不向着自己呢？盛怒之下她问：“你没办法是吧？”

马跑嗯了一声。

马小跑说：“那行，我自己想办法。”

6，

这个办法是跟马小跑跟自家男人合计出来的：她男人有个表姐的儿子在工地开渣土车，年纪轻轻却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她男人提出，让那青年去男孩学校宣扬男孩的流氓事迹，把他搞臭。

刚开始马小跑觉得这招有点狠，但一想到对方妈妈说话那居高临下的劲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好收拾不良少年一番也好，是帮她教育小孩。

马小跑的男人给了表外甥两千块钱，那青年乐呵呵造谣去了。他造谣的能力强大，守学校门口逮人就问谁是XXX，说这孩子对亲戚家小女孩强奸未遂，手机里还有黄色电影。立刻有同学说是的，他和谁谁谁、谁谁谁拉帮结派，欺负弱小，他们彼此还互相发黄色动图。

这下可好，青年录了音，有了实证，又打电话给校领导和班主任，硬是把事情给闹大了。

男孩的家长报了警，报警也没用，事情已经传得很开。

网上一大溜儿人骂男孩，甚至攻击学校。有几个微弱的声音说男孩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堪，他成绩还可以，去年学校有个孩子得白血病他还带头募捐。但是这些声音马上被淹没在义愤填膺的攻击里，连学校都有点招架不住。学校没权力直接开除谁，只好找男孩的家长谈话。

这边谈着话，那边男孩失踪了。

书包课本他一样没拿，直接翻墙跑了。警察找了两天没找到，一些网红跑到他学校门口去拍视频，保安来阻拦，他们以和保安发生肢体冲突为热点，拼命发酵。

马小跑也在网上关注着这个事情，她有点后怕，又有点解恨。当然这个时候她最担心的是，千万别把她闺女给刨出来了，小女孩可经不起这样的网暴玷污。

所以她给马跑打电话，说要不然，先把岁岁接回来几天吧，看这事儿闹得。

马跑未置可否。

马小跑去姐姐家里，发现姐姐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她脸上的皮肤像融化的冰激凌一样往下扑，眼睛变成了三角的，睫毛秃光了，眼袋下滑，脸颊拖到下颌上。她想跟她姐说两句话，但她姐没有想说话的意思。马小跑自讨了个没趣，只好说：“上次给钱的时候我们给了整一年的，这还有半年我们就不要回来了，我直接把岁岁接回去算了，东西这次全打包带走。”她姐坐在那儿，眼神木质，一声没吭。

7，

岁岁回家后问马小跑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突然跑去害那个哥哥？马小跑说不知道。岁岁说，哥哥不会是不想活了吧？其实哥哥挺可怜的，他爸妈做生意很赚钱，只会给他钱，平时跟他说话全是吼。马小跑说你知道什么。

岁岁有点不满，她说你们天天念叨着让我考好大学，考上了有什么用，上次我和哥哥打车去买东西，那个开滴滴的司机还是985毕业的呢。

马小跑说：“好大学出来的孩子，开滴滴只是暂时的！可是那些没学历的人，开滴滴是一辈子的！”

“开滴滴怎么了？你凭什么瞧不起开滴滴的？你以为人家瞧得起你开个快递驿站？”

母女俩又开始吵，各有各的理，谁也说不赢谁。最后俩人气鼓鼓地各回各屋。马小跑说：“现在的小孩全是白眼儿狼，完全不知道我为了她，心都操烂完。”男人劝她算了，别跟闺女置气，好不容易融洽了一年多。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万一那个男孩子出什么意外，自己一家三口全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马小跑马上害怕起来。是啊，咋办呐。明天得去庙里上个香，保佑那孩子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8，

男孩找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就是在朋友家住了几天，瘦了不少。

可马跑出事了。那天晚上她出去找男孩，走到河边见河里飘着个塑料袋，以为是个人，就冲下去救。结果自己水性不好，又是半夜，第二天早上被打捞上来，人都泡大了。

路边的监控虽然不清楚，但也能很明显看出那是个塑料袋，不是个人。大家都说，她是被鬼夺了舍。

马小跑得到消息时正在阳台上刷鞋，她扔了刷子就往姐姐家跑。灵棚搭在小区里，姐夫哭得脱了相。旁边不知道谁请的戏班子，在那里吹拉弹唱。邻居们都避着走，往日热情全无，据说还有人往物业投诉。

下午马小跑的父母也来了，两个老人需要别人架着才能走路。马小跑没哭，不是不悲恸，是事情太突然她反应不过来。而且冰棺里的姐姐看起来也不像她姐，又老又肿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她站在那儿，别人走路撞到她她也没感觉，别人说什么她也听不到，脑子里嗡嗡响。

到晚上她才回过一点神，听说姐姐家极出息的闺女明天才能从英国回来。马小跑这才哇一下哭出声来。姐姐真走了，那孩子没妈了。一个这么有本事的孩子，要是想给她妈报仇，顺着关系捋一定能捋到她头上。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愧对所有人，自己才最该死。

9，

马跑的闺女飞机晚点，还好没误上马跑出殡。马小跑泣不成声地看着她，那姑娘却没什么表情。悲伤过头了吧可能。于是马小跑更难受，哇哇哭得比谁都响。

姐夫的表侄全家也来了，送了很厚的白包，却没敢怎么停留就走掉。马小跑摸不准他们都知道些什么，躲着装不认识。对方也没找她什么事，可能觉得她道德底线太低，搞不赢，不搞了；又或者就算心里有数，现在出了这么悲痛的事，他们也不愿再追问。

姐夫给马跑选好墓地后，去领骨灰，马跑刚下葬，她闺女就要回英国。这时马小跑才感觉到有点奇怪。孩子怎么这么木讷呢，孩子怎么也不打听原因呢，孩子为什么不好奇前因后果呢，正常情况下先要问个清楚明白然后要复仇的吧。如果说是因为她素质高，却不像，孩子的冷漠是写在眼睛里的，这种冷漠甚至有点熟悉。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她眼里有这种冷漠？她念中学时马小跑见到她她就这样。这孩子没有什么喜怒哀乐，也不大说话，只埋头学习。当看到妈妈生气时她偶尔会露出惊恐，当时马小跑觉得这是姐姐在孩子眼里具有绝对的权威，这是教育成功的表现，不像自家孩子只知道顶嘴、从不念及一丁点父母的养育之恩。现在她有点悟过来了，孩子被马跑给教育傻了，她跟人情世故是完全隔绝的。

姐姐家闺女临走时，跟父亲说：“我再也不想回来了。”

亲戚把那孩子送去机场后，马跑的后事里还有一个环节是要把她生前用的东西烧给她。马小跑看到一个老式的记事本，还是多年前自己给姐姐的，是自己过生日时别的男孩子送的，姐姐很羡慕，她却不稀罕这些东西，就给了她姐。她姐当时拿它抄名人名言，有一次还打趣说将来留给自己的后代。此刻它在火里挣扎着，封皮是很扎实的橡胶，嗞嗞冒着气泡。各种各样的燃烧物发出复杂的、难闻的气味，火光印在周围人脸上，大家都有点变形，像做梦，像幻觉。

马小跑回到家里时，看到阳台上自己泡的鞋子由于泡了很多天，已经脱色，鞋子汪在一盆黑水里，她终于没忍住，瘫坐在地上哭了一下午。

10，

几个月后，马小跑的闺女不想再念书，她说自己肯定考不上大学，想去奶茶店打工。确实家里经历这事后，闺女已经没有什么学习的心思，马小跑不同意也得同意，因为她没有别的任何办法。

没多久听说被她害惨的那男孩也休学了。具体是被学校劝退的，还是自己要休的，不清楚。

至于马小跑男人家那个表外甥，由于诈骗一个坐台小姐被抓，后续也没了他的消息。

现在马小跑在店子没人来拿快递时，时常一个人坐着发呆。到底是哪一步不对？怎么到最后没有一个人有好结果？过去听老人说，人做了坏事，死后鬼魂泡在苦海里，需要等TA生前亏负的人饶恕了TA，才能超生。可是姐姐已经走了，等自己死的时候，如何等得到她的原谅？自己是为了什么这样啊，为了让别人都看得起自己、看得起闺女？还是为了闺女将来比别人有钱？钱和荣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重要得可以枉顾一切？姐姐到最后是不是有点想不开？姐姐是不是自己教育孩子时也很苦却没有任何人理解？她是不是一直在自我欺骗、强颜欢笑？姐姐如此聪慧不会没发现女儿和自己已经缺乏感情互动，她有没有向任何人诉说过？当姐姐兢兢业业在朋友圈里发怎么养育岁岁时，是不是也在拽住最后一点成就感？毕竟作为一个为家庭奉献了全部的女人，到这个年纪已没法重回职场，她有多少心里话没有跟别人讲过？这个世界上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仅仅是想牢牢抓住一些东西，是如何一步步变成了滔天大罪？

当马小跑恍惚时，她看到每个走路的人都脚步陌生，熙熙攘攘的人世间大家都不是在走，而是跪在自己的欲望前挪动。她的视力变得很不好，眼前的东西经常模糊成沙城，心痛悔得麻木，万物只剩下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