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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婆决定跳楼那天,她趴在窗外前平静和我说:“你真可怜。”

是的,她要跳楼,要寻死以求从痛苦的生活里得一个解脱。

可最后,她看向我,她说:“你真可怜。”

那一瞬间,我清楚的看见她眼里多年来掩藏不住的厌恶和不再掩藏赤裸裸的鄙视。

她张开手,半个身子倾斜,一跃便离开了这个她活够了的人间。

只有地面几滩殷红刺目的血泊,和高楼下起伏的惊叫,证明着她曾在这世间也活过。

我脑子一阵轰鸣,耳旁的嘈杂尖叫声像压过冰冷铁轨的火车。

飞速辗轧过我的身体……

面前的人和事渐渐模糊,我一只手时候伸出窗外。

只有骤起的大风,混着她那句你“真可怜”,一遍一遍穿过我的耳膜。

我从小就“可怜”,尽管那时我还并不真正懂得,可怜到底是什么。

但外头的人说,我还在娘胎的时候,我爸就死在了黑煤井。

这就是可怜。

我爸其实并不是煤矿工,他是个包工头。

煤井底下先埋了他从村里带去的十几个兄弟,我爸赶去的时候,煤矿井已经彻底塌陷。

我爸救不了人,却想起那些人里头,全是和他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伙子,他一冲动,把命也搁进去做了交代。

可死了丈夫儿子的人家,并没有因此放过我家,放过我和我妈。

他们老老小小,拉了横幅,指名点姓骂我爸是黑心鬼,黑煤窑为了钱,也把村里人往火坑里推。

他们红着眼,满脸都是死了儿子,死了丈夫,死了父亲的悲痛。

我妈扯着嗓子也哭,一字一句的和他们讲;“我男人也死在里头了!你们还要我怎么样!”

“要我怎么样啊……”

可那些人充耳不闻我妈的悲伤,只恶狠狠的逼问我妈要赔偿,要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

我妈起初还咬咬牙,把家里多年的积蓄拿出来,可杯水车薪。

那点钱在十几条人命面前,屁都不算。

没了钱,那些人开始“抄家”,一哄而上,把我家里所有的电器和家具抬走。

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破床,几铺烂棉絮,以及我爸的遗像挂在墙上。

我妈骂,骂这世人都是鬼,恶鬼,半点没有良善可言。

我那时年幼,也一度这样认为过。

后来在社会里活,才渐渐知道不是当时的家属他们不善良,而是男人死了,家里的顶梁柱垮了,可孩子几张嘴等着吃饭,老人等着孝养,穷人活不起,也就没资格谈良善。

家被搬空后的几年,我和母亲日子过得很煎熬。

母亲用破木板拦了门,被砸破的玻璃窗用废报纸糊上。

夏天还好,山风不狂。

一到深秋入冬,侵入骨子里的寒冷才是煎熬,下雨下雪更是我和母亲的噩梦。

逢年过节,她抱着我哭,有风雪从破屋顶落下来。

我妈堵不住,只能抱着我,她把我的脸贴在她的胸口。

她一声声喊我:“儿啊……儿啊……”

仿佛痛苦就此能减轻。

仿佛希望就在眼前。

日子就这样煎熬着过,我渐渐随着麦子一茬又一茬生长,初中毕业的时候,我考起了县里的重点高中。

我没有想过不读书,我妈也没有想过让我辍学。

那些亲戚一口一个劝我妈,为我家好,为我妈好。要带我去工厂,去工地,去理发,修电瓶车和学手艺等等都被我妈拒绝。

她总刚毅的说;“我儿子是要有大出息,要上大学的。”

直到真正去了城市,我是靠着助学贷款和母亲几分地的收成上完了大学。

母亲仍旧辛苦,累死累活不舍吃穿的为我。

她一年到头,多数时候用咸菜就白饭,蚕豆熟了就煮一大锅蚕豆,拌点盐,米都不用煮,一吃就是大半月。

蚕豆变味了,她也舍不得丢。

地里农忙那几天,母亲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她炒一锅干胡豆,一罐冷水,半夜就着月光还在搓玉米棒。

一粒又一粒,饿了就嚼干胡豆,有时候也嚼玉米。

干胡豆到底硬,咽到胃里像在无数细碎吞鹅卵石子一样,隐隐作痛。

新玉米一点粉甜,再喝水一就,嘴里有了味,胃里却又像塞着细沙,坠胀。

母亲就是那样,一点一点,从田地里,从命里,从骨头里熬油一样熬出我的生活费。

毕业工作后,我本可以留在大城市里,进入大公司,是母亲一个电话打来,说她老了,说人老了,日子可能就不多了。

我知道母亲是想念儿子,是孤单太久,渴望游子归,在身边孝顺。

我考了公,遵照母亲的意思回到小城。

守着母亲,守着一个月三五千的工资,一眼望到头的生活过。

妻子是后我一年考进单位的。

相识很简单,无非是天真朦胧少女,被单位领导有意无意的暗示占便宜搅得厌倦,鬼使神差,我伸了一把手。

我原没有任何企图,只是长久和母亲相依为命,觉这世间女子多不容易。

妻子却因此对我有好感,常与我同进同出。

渐渐的,我被妻子可爱,纯真吸引。她那么美,像山茶花一样,朝阳,娇嫩又温柔。

妻子不嫌我家穷,也不顾她母亲的劝阻。

她母亲说;“寡妇带个儿子,这样的家庭没你想得那么容易。”

妻子却不顾一切,偷了户口本和身份证嫁给了我。

她虽不算远嫁,却因为行为激怒了父母,至此很少再回娘家。

只与我相依为命。

我与妻子婚后,本不与母亲同住。

但母亲腿脚不好,在乡下老家摔了一跤后,主动要求与我们同住养身体。

一开始还好,母亲与妻子相处虽有磨蹭,但互相包容,并不为难。

事情不对,是从妻子调了职位,中午不能回家吃午饭开始。

母亲从妻子不回家吃饭起,开始买肉买鱼,或者是排骨卤菜总挑中午做。

母亲往我碗里堆,小山一样高,像要一股脑塞给我全部的爱。

母亲憋嘴说;“你也就是个白眼狼,你老婆吃肉你喝汤,你老婆穿几百上千的名牌,你就几十块一两套衣服打发自己。全叫一个外人拿你拿得死死的。”

“你是我儿子,妈这辈子心肝肉一样疼你。就为你,一辈子,妈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

“你要明白,骨里肉里,我们才是一家人。外头的女人哪里真心疼你为你好。”

我起初不在意,只想母亲性格如此,疼爱儿子。

妻子中午偶然回来几次,发现母亲午餐的事。

闹了几句起来,母亲就摔碗摔筷,和妻子算账,一个月生活费开到了两三千,孩子屁大一点,衣服买那么多

那些化妆品,那些水果,那些衣服,鞋子,包包……哪一样不是我儿子的血汗钱?

我喝住母亲,求她不要再说了。

母亲睁大眼委屈看我,她问我;“儿啊,妈都是为了你好啊。”

至此,妻子和母亲像撕破了脸皮。彼此不再维护假象的和睦。

母亲变着法折磨妻子,吃饭每道菜都有辣椒,妻子的衣服在洗衣机泡臭长霉母亲都不会搭理。

有几次,我和妻子兴致起,母亲却半夜跑到房门前敲门,骂妻子狐狸精,折腾男人是要伤本钱的。

甚至连妻子经期也成了错,母亲把厕所妻子用过的卫生巾挑起,问她为什么不藏着扔。

母亲指着妻子的鼻子说;“你是想害死我儿子,要把霉运过在男人身上!”

妻子哑口无言,涨红了脸,红了眼。

我夹在中间,像窒息一样活。

我从没有想过两个女人在一起会那么麻烦过。

直到妻子查出怀孕后,母亲才渐渐收敛,鱼肉也改到晚上吃。

她开始逼着妻子吃她找来的各种生儿子的土方,妻子不吃,母亲便哭喊,朝窗户对着小区喊;作孽啊,老婆子辛辛苦苦伺候儿媳也就算了……儿媳还……”

妻子茫然无措,又气怒的看着我。

她半夜在我怀里哭,说这个家有母亲,就没她。

妻子让我自己选择,我也试图和母亲谈过,甚至不孝的想,也许顺着妻子的意思把母亲送回乡下独自去过,日子就对了。

可母亲回到乡下后,每天都打来电话,她对我不吵不闹,只一遍遍把那些苦痛的往事搬来出,一句句讲,全是养我的血泪。

而且她总是病,咳嗽,发烧,胃绞痛……整夜整夜哀鸣。

还闹过几次要死要活,老了,被嫌弃的人是废物……

我的心像放在烈油上烤,千疮百孔,疲劳奔命。

我不得不再把母亲接回家。

母亲回到家那天,像个斗胜的公鸡,昂头仰首的看妻子。

像极了打败第三者的胜利者。

从此,母亲更是不顾妻子感受。一言一行,都长着利刺往妻子骨肉里扎。

直到妻子生下女儿,母亲更不待见她,言语刻薄,总说田不好,连带瓜长成了臭瓜,烂瓜,不值钱的丫头片子。

妻子受不了,发疯似的叫。

她喊我,求我,斥我把母亲弄走,哪里都行。

我低头不说话,蹲去厨房为她熬红豆粥。

整夜抱着孩子哄。

半夜冲奶粉,换尿布都是我。

我知道亏欠妻子,所有的愧疚只能尽量对她好弥补。

可妻子却渐渐沉默,有时一整天也不和人说一句话,半夜做起来,对着黑洞洞的窗户,无声无息的流泪。

白天她也哭,仍旧没声没息。

妻子不再笑,像山茶花开残败了,一点点枯萎下去。

她不再嬉闹要买新衣服,买包,要给孩子打扮。她越来越不动,也不怎么吃饭,不说话,一个人流泪,无缘无故。

母亲开始骂她丧门星。

我在卧室的厕所里,一点点为妻子和孩子洗衣。

我总对妻子说;“忍忍吧,我妈她……一辈子太苦了。”

妻子站起来,满眼泪珠闪烁,她厉声疯了一样问我;“你有没有睁眼看过,看过我过的是什么生活!”

“难道她过得苦,她就一定要来折磨我吗!你就这样看着她折磨我……折磨死我吗!”

我无言以对,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直到天明,我给妻子打了热水擦身子,给她换干净的枕头和睡衣。

去上班,工资到账,我还是把钱转给母亲,又问同事借了钱,转给妻子。

我忽然觉得很累,头止不住的痛。

满脑子都是母亲的质问,妻子的质问。

我想不清楚,我应该怎样做,又能去问谁该怎么做。

妻子生产后,她的精神状态不再适合上班。

我帮妻子辞了职,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一切有我。

可我没想到,母亲却一日比一日更加刁难妻子。

她总指桑骂槐说妻子不挣钱,花钱像是掏嫖客,掏外人的包。

一点不顾家。

妻子不怎么反驳,只楞楞的,木然的坐着。

母亲像是石头砸进泥潭,没有声响,更发了火。

常一点点小事,就喷着唾沫骂妻子;“你就跟个死人样,你怎么不去死啊!”

母亲像是忍到了头,不再忍受妻子的所有。

她把妻子过往所有地方,一条条罗列,满小区的讲。

连妻子怀孕不洗内裤,妻子经期矫情一点冷水也不碰,妻子嫁我前不是黄花身。

还有妻子还得过子宫颈溃烂,妇科病,反反复复也不知道是从哪沾染,弄得家宅不宁。

母亲说得一板一眼,向别人诉苦,拉上我说;“我儿就是老实,能忍,多少人用过的,你也不嫌晦气。什么样女人找不到,偏找破鞋。”

这话传得满小区都是,妻子下个楼,扔垃圾,垃圾堆旁一群老太太就在她背后指手画脚。

言辞露骨,连名带姓。

妻子抱着孩子,坐在飘窗,她一句话没有说,连眼泪都没有了。

她看我冷冷的说;“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这样磨折我,羞辱我?”

我上前去,要抱她,哄她的话先出了口;“我妈她……没恶意。你……”

妻子捂着耳朵,嘲讽着笑,不痛不痒的说;“够了。”

“这么多年,你的那一套,我听够了。”

那夜,我仍旧蒙头睡。

以为世上的日子就是这样,毛毛盾盾,随着日夜交替打转。

一早,我再醒来时,妻子就已经站在了飘窗外面。

我旁边的被窝是冷的,她一宿没睡,现在就趴在窗外前平静和我说:“你真可怜。”

然后,她张开双手,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往下一跳跃,摇摇晃晃,结束了她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我伸手要拉她,腿下却哐当一声,跪在地上。

脑袋割锯着痛,眼前就黑了。

再醒来时,是在医院。

母亲坐在床边哭,我一头挣扎起来,冲她笑,说;“妈,我刚刚做了好长一个噩梦。”

“梦见阿花她跳楼了……我在边上,要伸手拉她,她却变成一个小点,坠落在水泥地上。”

我一直说,手一直抖,连话也开始抖。

四周都是惨白的墙,我一转头看见母亲汹涌的泪,我问她;“阿花……她……”

门外,妻子的母亲冲了进来。

她扑上来就抓我的领子,哭喊着要我赔她的女儿。

转头,她又去扭打撕扯我的母亲,她问我母亲;“现在你满意了!我女儿她就那样被你折磨死了,躺在太平间里,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

母亲拼命摇头,却瘫倒在地上,掩面痛哭。

有护士不明情况进来,怒喊;“癌症病房,这样吵闹,你们还有没有公德心!”

妻子的母亲站在门口,忽然又发了疯的笑,指着我的鼻子说;“报应,报应啊!”

我才知道,我活不久了。

在这人世,活不久了。

母亲哭得越发痛苦,撕心裂肺,我却恍恍惚惚,以为是梦里。

以为还没醒。

可现实就是事实。

我的母亲,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如当年我父亲走的时候一样,巨大的打击让她更加老迈,腰杆弓埋,为我痛哭。

可这改变不了什么。

如妻子走了,如我恶病缠身。

我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妻子常来梦里看我。

她常和我说话,有时却也一言不发。她就坐在我的床边,长声短声的叹:“你真可怜。”

一遍又一遍。

似在对我说,又像只是她的自言自语。

彼时,我已经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了。眼窝深陷,

我迷迷糊糊去拉她的手,我说我想跟她走了。

她却甩开我的手,摇摇头,起身消失在一片白烟之中。

我挣扎而醒,摇头边看见窗外漆黑的天。

一颗星也没有,一丝光也没有。

只有我年迈的母亲,守寡拉扯我长大,又一生为我枷锁的母亲,在压抑低沉的抽泣。

隔着一道布帘,隔着朦胧的黑暗,我清晰的看见,她脸上每一条皱纹里都浸满泪水。

母亲见我醒了,过来喊我,柔声细语问;“儿啊,妈在。”

我想起刚才的梦,妻子的话,偏了头不去看母亲,也不说一句话。

从妻子死后,我经常以这样沉默的方式对抗母亲。

仿佛这事我为妻子,唯一做过且能做的事。

母亲会当着我的面哭,含含糊糊喊儿啊……是妈对不起你……

母亲哭完,给我掖了被角,她走出病房,在门口又回头看我。

眼神有浓稠得化不开的不舍。

像是怕呼吸间,我猝然走了,她再不能见到我。

我没有想到过,那不是母亲怕我走了,而是母亲在与我告别。

母亲在离开病房后的,她回了老屋,给自己喂了敌敌畏。

邻居发现她倒在堂屋里地上时,母亲的命已经丢了。

她手心里紧握着一张保险单。

那是妻子曾经替她买的。

桌上,留有一封遗书。母亲的遗书写,她死后,她的保险换来的钱,全部给我治病。

她知道我为妻子的事对她有怨,有恨。

她在遗书里写;“儿啊……是妈的错。可我真的从没想过逼死你老婆……我只是想,像你小时候一样……一样对你好,只对你好。无论是谁面前,永远维护你,爱你……

我老了……像是糊涂了……事情怎么就错成了这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儿啊,真是报应……老天爷知道你就是我的命……它现在要我儿你的命……它算准,这样比直接要我的命更要我的命啊!”

旁边,交遗书物件给我的警察了解始末后,哀叹的说;“其实你妈,她也很可怜。做了一辈子寡妇,难免性格……”

他劝我看开点。

是啊,母亲她也很可怜。

母亲说她老了,怕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走到我前头去。

她说她一辈子没本事,养我却没让我过一天好日子过。

她说她真的半点办法也没有了,求过的菩萨都说,

她说她就我一个儿子,她一辈子只希望我能活。

母亲到死,都在为我。

她从年轻丧夫守寡,到艰难哺育我长大成人,几千个日日夜夜,她没有一天好过。

可她却说,是她的错,她没让我过上好日子。

我躺在病床上,眼泪像是干涸,只有心口死死的痛着。

直到最后,母亲仍旧想用她都没命换我的命。

可愚昧的母亲不懂,自杀不在保险的理赔范围。

那份保险只是前年妻子为她买下的健康险。就像我的妻子已过世,那份保险也早就过期。

一切就这样,全部荒唐的错乱着。

而我已无能无力,对生,对死,对这个世界所有的事。

母亲葬礼是老家的旁亲来帮忙撑起的。

亲戚帮我办完葬礼后,喝了一顿酒,其中有个年纪轻的兄弟拍着我的肩膀说;“堂哥你放心,到你……那天,我一定也帮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旁边的人一脚去踢他,讪讪笑着跟我说;“他喝醉了,说胡话。”

我只是一笑,并不觉可怕,也不难过。

我知道,那一天,我也快了。

葬完母亲后不久,我病情恶化,医院开的吗啡已经作用不大了。

我每天都在无尽的痛苦里受磨折。

像有人分分秒秒拿锯子锯我的骨,像浑身被扒了皮扔进油锅,又像千千万万的蚂蚁从脚背啃噬我

的身体。

翻来覆去,总觉得妻子母亲在医院走廊说的那句话,是对的。

报应。

都是报应。

从头到尾,错的人只有我。

该下地狱不得好死的人,也只应该是我。

母亲和妻子都是枉死的。

窗外有沙沙的响声,微凉的风吹散一点夏的灼热。

我的眼皮渐渐沉重,我太累了,我决定好好的去睡一觉。

好好的睡一觉。

朦朦胧胧,我总觉得我这一生,只像是做了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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